前些日子看到观察者网发文讨论“香港先飞”的问题，一时让“香港优先论”再次泛起。现在，又有部分建制政党竟想中央政府退出联合国《禁止酷刑公约》，为了香港这点地方。

这波风潮可以追溯到今年1月初，香港特首梁振英在新一份《施政报告》中表示，将全面检讨免遣返声请的策略。他在记者会上更表态，如有需要的话，可考虑退出《联合国禁止酷刑公约》。

为什么呢，因为最近来香港的难民“有点多”，犯了一些偷盗案和风化案，还被黑社会雇用。同样的事也在欧洲上演，我们不必感到陌生。

可是，谁见哪个欧洲国家说要退出公约？就连最惨、最被西方欺负的希腊，都在接受难民。就默克尔有点良心，呼吁各国不要丢下希腊一个，德国是有这种底气的。

德国有这种底气。逃离战火的是难民，逃离酷刑的也是难民。全世界差不多二百个国家和地区，几乎全都签了《禁止酷刑公约》，都有这种底气。中国也应该有。

就在粤港两地警方重拳打击愈趋严重的“假难民”偷渡潮之后不久，3月22日，在接受媒体访谈讨论“假难民”问题时，经民联议员梁美芬认为，设禁闭式难民营可有效减少“假难民”来港诱因，但香港人权监察总干事罗沃启指须小心处理，担心引起人权或公义等问题。在退出《禁止酷刑公约》问题上，建制派似乎有所退缩，然而问题还是要讨论的。

中国要退出现代文明大家庭？

公约禁止缔约政府以任何理由允许酷刑的存在，不可把遭受酷刑的难民遣返回到他们可能再次受刑的地方。酷刑离我们不远，现在“伊斯兰国”被世人唾弃，不是因为原教旨主义，而是因为动辄斩首、石刑、火刑、割颈、挖眼、钉十字架。公约也许没有什么实际约束力，只属一种国际道义和承诺，不过站在百姓的角度，政权随时更迭，不知哪天冒出个极端主义政府，就这点国际力量可以稍微保障和抗争一下，不用哪天受刑。所以说中国政府稳定务实，是百姓之福。

酷刑是人类文明的污点。联合国的公约是人类文明的一曙光，公约就是现代文明的第一张入场券，人类只有免于同类的残虐，才敢活在阳光下。中国作为联合国的创始成员，与有荣焉。

而今日，这个星球几乎所有政府都同意禁止酷刑，连屠宰动物都提倡讲人道，香港一些“爱国爱港”建制派却叫国家退出，等于要中央政府向国际宣布，中国不再承诺保障公民免受酷刑。

“经民联”公然歧视难民的合法权利

“自由党”使用邪教字眼，要国家退约

是公约问题，还是政府没主见？

这儿解释一下公约是如何生效的。但凡国际公约，都须透过各个缔约政府起效，或是政府直接颁布，或是透过本地法律实施。香港被英国占领管治期间，各个公约因为英国缔约而适用于香港。在酷刑方面，香港有《人权法》为本地法律保障，至于收容外国酷刑受害者，则有“酷刑声请”机制。两者俱在1992年颁行，回归之后《基本法》予以正式承认和承继。

所以问题不一定出在公约，而在于香港本地制度。

现在的情况是，一者甄别（自称的）难民太久。二者甄别期间，对他们支援的方式错误，又让他们随便进入社区。

在2014年以前，香港“酷刑声请”并无统一机制，所以不是一个热门的寻求庇护的地点。据那段期间的数据，二十年间收到大约12000宗申请，但是仅有两宗成立，成功率为0.016%；相较欧美至少20%的成功率，香港的审查标准不可谓不严格。

但是，审查标准严格，敌不过审查资源不足。法院判词曾数度颁令，要求政府加强审批，采取每个个案独立审批的机制。于是2014年开始政府设立“统一机制”，申请人数大增330%，现已积压一万宗个案。

我以为，一来由于“统一机制”意味政府开始重视，引起难民组织的兴趣，二来是世界形势使然，西亚国家的社会陆续走到崩溃边缘，没有人是孤岛。

不过按照上述0.016%的成功率，就算增加30000%好了，也只是4.8%。在这一万人中，如果按照既有标准，只有480人获得资格。就为这480人，一些政党打算要国家退出公约吗？

眼下的问题，是政府不懂怎么处理还未甄别的人。入境处只会根据惯例，动辄给予俗称“行街纸”的临时身份证明书。现有一万人等待甄别，你把他们丢进社区，首先引起文化和习惯冲突，其次等于把他们的生活起居交给市场，一切按市场价。目前政府只给每人2800多元，在香港租个床位都不够，所以才有人铤而走险做些犯法勾当。

都说殖民地公务员只知依令行事，不懂决策。以前越南船民都是英国政治统一筹办，设置禁闭营的，好像现在希腊那样（就是艾未未说侵犯人权那种）。以前的船民不少当过兵，又有南北越的矛盾，危险性高，骚乱就有好几次。现在政府虽然未必需要重施故技，但也不代表可以随便给他们进入社区。

所以，安排固定院舍，每日限制他们外出的时间，比如三四个小时，晚上几点之后不可外出，就可防止他们打工或犯事；如果统一安排食宿起居，成本就能降下来，每人每月2800元是可能的，也许还能减省；再不行，公约也没禁止完全禁闭的营地，毕竟他们只是等待甄别的人。

可见，香港的公务员要么依令行事，要么一切都怪上面，从不反省自己的行政失当，满眼《是，大臣》的既视感。占中那时，不也是《公民及政治权利公约》第25b的争议吗，当时建制派接受国家统一协调，强调公约透过本地立法而生效，应该根据《基本法》和《人权法》行事，从没见谁提出不如中国干脆退出公约好了。现在呢？

香港能够一退永逸吗？

好吧，就当香港真的这么穷，连个固定院舍都腾不出来，连两三亿也不愿用来履行条约责任，而犯案又是那么的危急，兵临城下似的。那么退出公约，就能解决问题了？

公约明确指出，一旦退约，还要申请递交一年之后方才起效；而且起效之前的申请和连带责任，不会因为退约而自动解除。所以眼前（还有未来一年）的问题根本不能一退永逸。

退一万步，就算香港狠下心，凡事严厉起来，甚至暂定本地“酷刑声请”的施行，只要一天不退约，国际社会就不可质疑中国的立场，不能断言香港法律不会重启，只能批评香港的处理手法，好像现在批评一些巴尔干国家关闭边境。可是如果退约，就是根本立场问题，世界会把香港连整个中国一块骂翻天。同样的事，为什么要退约找骂再做？

其实接收酷刑难民根本不必坚持一国两制，香港可以把申请上交中央，接受国家统一调配。诚然，肯定只有发达城市可以收容他们，无非北上广香港，香港会收容最多。但是这样起码公平一点。为什么同是一国两制争议，高铁对自己有利，建制派就这样开放，难民问题就不信任中央？极右政党“经民联”甚至反过来，要求国家免除香港的收容责任。